1. 第一章(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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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

天色暗沉，太阳被浓云蒙住，云雾中暗淡的夕阳暗示此行的危险，树林被疾驰而过的骑军刮的簌簌响。

再快点！

明智光秀伏在马背上急促地喘息，颠簸又漫长的路途逼得他不断地咳嗽，甚至面巾已经沾染点点猩红，但他不敢停歇片刻。

明智光秀两腿用力，夹紧了马肚子，飞奔在路上。连他带领的两千骑兵都被甩在身后。

骑兵们的盔甲上仍有水珠滴落。那是横渡桂川时飞扬的马蹄踏碎的阵阵水花，溅落在极速前行的明智家军队马肚与盔甲表面，现仍有水滴滴落。

“三郎——！！！”

这是第一次在这样多的人面前喊出三郎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这样不顾虚弱的身体大声呼喊。明智光秀眼前一片模糊，大脑眩晕，并不是因为那种嘶哑到近似绝望的呐喊耗光了肺里的空气，而是因为他远远地望到，黑烟从本能寺的方向飘起。

“敌在本能寺！”

明智光秀拼尽全力下达命令后不得不伏身喘息，在用意志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糟糕的身体状况，却让他进一步加快了军队的速度。

没有人看到他颤抖的双手。

他在害怕。

明智光秀正紧紧地攥着缰绳，紧绷的神经让他无法放松肌肉片刻，手掌的皮肤在已经印上缰绳的纹路。

他真的好害怕。

明智光秀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压倒性的恐惧了。他依稀还记得，自己尚且年幼时第一次真正见证战争的惨烈程度时，那因为具有强烈冲击性的、如地狱炼狱般的断壁残垣而战栗的心情。

现在，他所感受到的恐惧一点不比那时差。甚至，更甚一筹。

因为年幼的明智光秀在看到那血流成河的场景时就已明白到，那将会是他未来生活的日常场景，是战国无法避免的，是这个时代强行为他带上的铐镣。

被血染红的溪流，并不是他的错。

而现在，明智光秀清楚，如果他只是晚了眨眼的功夫，就有可能是与三郎再也不可能相见的结果。

他无法接受，也无法想象那样的结果……

他恐惧没有三郎的未来。

更恐惧，是自己的失责导致这样灰暗的未来发生。

这是他的错。

明智光秀的理智仍然在运。恐惧越是如浪潮般一遍遍冲刷着他的神经，理智越是如礁石般岿然不动，领导他的大脑对此刻的局势进行冷酷的评判；可他越是冷静清醒、越是思考如今境况，引发的是更为猛烈的、让人无法停止战栗的恐惧。

他很清楚如今局面意味着什么——明智光秀自幼便有聪慧过人的名声，他本人的智慧也确实不愧对这份评价——在他在收到那份只有七个字的密函后，几乎是第一时间，明智光秀就察觉到这份密函暗含的汹涌。

“信长本能寺遇袭”。

看上去不过像是一场针对三郎展开的又一次袭击，而心怀投靠之意的某位大名或某位大名的家臣在此时向明智光秀寄出这份示好意味的密函，目的是为了让明智光秀来得及前往本能寺拯救织田信长。

可问题也出在这里。明智光秀想。

若此事真如他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也就是说，若本能寺发生的一切性质只是敌袭，那么这份密函的存在是多余的。

对方若真的是有投靠织田家意思的某位大名或某位大名的家臣，那么他为选择在本能寺偷袭的敌人中的一员，必然清楚本能寺的薄弱守卫。而在这种击破织田家是唾手可得的胜利的情况下，明智光秀无法想象谁会舍弃击杀如今离天下人只差一步的织田信长后必能获得的巨大利益，而选择投奔如今家臣体系已经成熟，已经没有合适职位为赏赐的织田家，获得相比第一种选择必然会显得少的可怜的好处。

明智光秀的眼神冰冷。

那么，这份密函的性质只有一种可能——这份密函的用途并非是投诚，而是……恶意的试探。

这是寄出密函的主人向明智光秀发出毒蛇的嘶嘶威胁，告知本能寺即将发生的事件不过是在嘲讽明智光秀的无知无觉，毒蛇早已缠绕他的身躯却如此迟钝，与此同时试探明智光秀在这种情况下的选择——前往本能寺，或者，对今晚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无视，将会是明智光秀对密函主人的投诚。

而前往本能寺……

稍有不慎，等待明智光秀的只会是万丈深渊。

明智光秀非常清楚自己现在选择前往本能寺所面临的风险——若他前往本能寺却营救三郎失败，那么本能寺发生的一切都会变成明智光秀的阴谋诡计，明智光秀会承担起本能寺发生的一切，辱骂，指责，与三郎的……死亡。

可正因如此，明智光秀才只能也只会选择前往本能寺，因为他知道，本能寺发生的不是敌袭，而是背叛。

疾风擦过明智光秀的脸颊，面巾被风吹的向后飞扬，他的思绪却因此刻已是负担的冷静而滑向问题的更深处的阴影——为什么对方会给自己寄送这份密函？既然对方清楚自己会看破这份密函的真正意图，那么为什么要特意寄送而让自己知道这是一个为自己设计好圈套的阴谋呢？

仅仅是将圈套为警告，逼迫自己选择无视今晚的局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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